懷孕時被拐離鄉三十多年 老人攜子歸來想再落戶安家?
2022年11月10日,王祥會帶著兒子來到了荒山安邦寨。除非特別注明,本文圖片均為該報記者朱元祥。
據報道,離開家鄉30多年后,王祥會已經從一個20多歲的女孩變成了一個步履蹣跚的60歲老人。
沿著陡峭的山路爬到半山腰,王祥會在一片雜草叢生的荒地前停了下來。她告訴兒子小武:“這是我們的家。”
這是貴州省龍里縣一個叫安邦寨的地方,曾經住著九戶人家。因為地質災害,2005年,村里所有的人都搬到了縣城附近。王祥會出生和長大的小村莊,原來的——號小屋,現在已經變成了一座荒山。王祥會環顧四周,看到了原來房子前挺拔的柏樹,才確定了“家”的位置。
王祥會的家鄉位于貴州龍里縣的大山深處。
王祥會告訴該報,1989年,當她懷孕時,她被幾個老鄉騙到河北唐山,以4200元賣給了一個農村男子。2021年,丈夫去世,她帶著兒子從河北來到貴州龍里。
王祥會說她30多年來最大的愿望就是回家。但是今天的家已經不是原來的家了。——父母雙亡,原來的村子沒了,原來的老公娶了別的女人.她在老家沒有戶口,沒有土地,去哪里定居?
“都是那些騙子害了我幾十年!”王祥會希望追究當年“人販子”的責任。隴縣公安局認為本案已超過20年的訴訟時效,決定不予立案。和他的親屬稱,當王被綁架時,他的家人去警察局報案。本案屬于“應立案而未立案”,不受追訴期限限制。
2022年11月7日,龍里縣公安局回復王祥會稱,沒有證據證明其家人當年報案。11月14日,王祥會帶著兒子來到龍里縣檢察院,遞交了立案監督申請書。
除了要求嚴懲“人販子”,王祥會還思考如何安頓下來,如何安排她的兒子,如何使用她的真名3354。她現在身份證上的名字還是她去河北一戶人家時用的假名。
被拐三十年,很多人和事都變得陌生了。王祥會的生活還得從頭開始。
王祥會在1993年給他的家人寫了一封信。照片由受訪者提供
被綁架:她說老鄉騙她坐火車去河北,4200元就“賣”了。
“五月初九”是王祥會30多年來記憶猶新的一天。
那是1989年農歷五月初九,王祥會從家里去龍里縣賣雞。當時,她已經懷孕五個月了。這一天,她被騙上了火車,前往2000公里外的河北灤縣,成為一名命運悲慘的被拐賣婦女。
王祥會,1962年出生,三原鎮和安村安邦寨人。因為家境貧寒,她只上了小學二年級。24歲時,她嫁給了鄰村上田一個叫周的瘸子。“我當時是舍不得的。”王祥會回憶說,她家以前向周家借過糧食,家里人覺得她嫁給周家是“有飯吃”,就決定了這門親事。
年輕的王祥會。左四歲小武。照片由受訪者提供
王祥會說她婚后生活很糟糕,經常被丈夫和婆婆虐待。有一年,她讓一個鄉村老師幫她寫請愿書,到縣法院起訴離婚。后來,經過調解,她和周嘉繼續生活。27歲時,她懷孕了。為了謀生,她仍然經常去鎮上和縣城的集市賣雞。
那是1989年,農歷五月初九。天剛亮,王祥會就從小屋出發了。她走了20公里山路來到縣城的市場,賣了一些自己帶來的土雞。她記得,后來她遇到了馮,一個來自縣城另一個村莊的女人。
“她說她男人死在外省了,她要處理后事,所以讓我陪她去
王祥會記得火車到達了湖南岳陽的黃秀橋站。一行六人下了車,來到一個村子。李姓男子說,他姐姐在家呆著。那天晚上,李姓男子的“姐姐”偷偷告訴王祥會,她不是那個人的姐姐,她以前被拐賣過。王祥會意識到他被騙了,但他無法逃脫。“他們陪著我,一起上廁所。”
回憶往事時,王祥會傷心地哭了。
第二天,王祥會被帶去見買家。"價格已經談妥了,三千美元。"王祥會說,后來買家知道她懷孕了,就放棄了。他們一行六人又坐火車去了長沙。王祥會想買一張回貴州的機票。她一拿出錢就被“人販子”搶了。她記得在長沙火車站,她被和一個姓李的男人強行帶上了另一列火車,而馮的哥哥和姐姐卻失蹤了。
幾經周折,王祥會被帶到了河北省灤縣。在楊柳莊鎮孟家峪村,她被賣給了比她大8歲的村民郭。她說,她看到郭的大哥數出4200元現金,并付給的。郭的家人把她鎖在屋子里,不讓她逃跑。
過了一會兒,趁郭的家人放松了警惕,悄悄給他的家人寫信。她抓住機會,把信悄悄交給一個拖拉機手,讓他在鎮上把信寄出去。結果那人把信給了郭家。
“郭家人威脅我,說如果我還把信寄出去,就打掉我肚子里的孩子,把我賣到北村去。”王祥會說,她別無選擇,只能住在郭家。
龍縣公安局已將此件送交《不予立案通知書》。照片由受訪者提供
回家:大兒子在網上聯系老家,小兒子去世后想家。
被拐到郭家4個月后,1990年農歷十月,她的孩子——,她的兒子小武出生了。
當吳昌五個月大的時候,王祥會把他的照片和他自己的信一起寄出,但他從未收到貴州老家的回信。在吳大約一歲長到三歲的時候,也給家里寄過信,但還是石沉大海。
吳7歲的時候有了一個弟弟,——。和郭的兒子出生了。
郭家當時生活比較困難,是村里的低保戶。為了撫養孩子,王祥會忙著干農活。她去地里種玉米,在山上砍茅草,從一英里外的井里打水。——“老公”郭患有糖尿病,身體不好。她不得不做許多繁重的體力工作。
當我回憶起冬天挑水的時候,我不小心摔倒在結冰的路上.王祥會哽咽了,淚水奪眶而出。小武遞給她一張紙巾。
王祥會說,郭對她和小武都不好。她記得在小武一歲多的時候,有一次他跑到郭身邊去抱他。郭不耐煩地讓孩子走開,把手里的玉米棒子扔向孩子。吳的額頭被玉米棒子打青了。急了,和郭吵了起來。郭的父親也來處理她。“他爸拿著棍子追著我打。”王祥會說,當時她把孩子藏在鄰居家,過了很久才敢回來。
吳兩三歲的時候,從商店里買了一個乒乓球。“我拍著球跟孩子玩,郭一腳踩上去。”王祥會嘆了口氣說:“他心臟不好。”
1997年,郭在當地辦理了的戶口。此后,她有了一個身份證——,上面寫著“羅麗芬”的名字,比實際年齡小了5歲。從那以后,和郭已經“補辦”了他們的結婚證。
2003年的一天,王祥會在炕上偶然發現了一封公開信,信的作者竟是他貴州老家的侄子。這是她第一次看到家鄉的來信。她從信中得知她母親已經去世。
“我想回家,但他們不讓。我身上沒錢。”王祥會哽咽著說道。
隴縣公安局。
2009年,郭因病住院,高三的小武向學校請假,來到醫院照顧
“你天天給他扛屎扛尿,他對我們也不好。”這時候,終于向兒子——說出了“你不是郭家的人”的真相。
當時20歲的小武知道他的身世。回想起來,他終于明白了為什么他媽媽有外地口音,為什么他沒有像其他孩子一樣有爺爺奶奶.
他的“父親”原來是母親被拐的“買家”。小吳內心很矛盾,恨意漸長。“把我媽扣在這里不讓她回家,把她當成生育工具。這是最可恨的。”
沒有上大學的小武,開始想著聯系貴州老家的親戚。他在網上尋找龍里縣的QQ好友,最后與當地一名出租車司機取得聯系,通過他得到了他叔叔的電話號碼。2012年的一天,小武終于和老家的親戚取得了聯系。
2013年秋天,小武決定和媽媽“回家”。他告訴“爸爸”,要帶媽媽去外地醫院“看牙”。因此,經過38個小時的火車旅行,王祥會和她的母親終于回到了貴州省黔南州龍里縣。王祥會被綁架已經24年了。
回到家人身邊后,王祥會意識到她的父親幾個月前去世了。自從24年前被騙后,她就沒見過父母。王祥會很難過,帶著兒子去父母的墳前祭奠。
幾天后,王祥會和小武匆匆趕回河北灤縣。這是另一個關心——的小兒子和她上初中的“丈夫”郭。
2014年,初中畢業后,王祥會的小兒子上了一段時間的技校,然后去了唐山市的一家鋼鐵廠工作。進廠才兩個月,他就出事了:3354在工作中頭部受傷,經搶救無效死亡。他只有18歲。
失去了小兒子的王祥會突然蒼老了許多。郭的親屬商量向鋼鐵廠索賠。小武覺得他們在討論事情的時候故意回避他和他媽媽。“在他們眼里,我和我媽都是外人”。
小武覺得“不能吃虧”,于是向貴州龍里的親戚求助。不久,他的叔叔和幾個堂兄弟從貴州趕到河北。鋼廠賠償郭家80萬元。這筆錢最終分成兩筆,3335.44萬元給了郭,另外40萬元給了。
小兒子的喪事辦完后,不想再和郭家扯上關系。在唐山工作的小武把她接過來,母子倆租房子住。2021年,郭去世,這段32年的畸形“婚姻”宣告結束。
王祥會回家的感覺一天比一天更迫切。她只想回到生她養她的貴州龍身邊。“這是我最大的愿望”。
11月14日,王祥會母子前往龍里縣檢察院遞交了監督申請材料。
責任:家屬稱當年報案后沒湊夠“款”,警方稱追訴期已過。
2021年5月,59歲的王祥會帶著32歲的兒子小武回到了貴州龍里縣。他們向龍里警方報案,要求追究當年多名“人販子”的刑事責任。
6月3日,龍里縣公安局向王祥會發出《不予立案通知書》。通知顯示,警方不予立案的理由是“已過追訴期限”。
王祥會母子不滿,繼續向有關部門舉報。
2022年11月7日,在龍里縣信訪局,警方給了王祥會母子一份詳細的答復。警方稱,龍里縣公安局在2015年9月收到他們的信訪材料后,于當年12月作出不予立案的決定,并按河北的地址向王祥會發出通知,因無人簽收被退回。2021年5月,王祥會來到龍里縣公安局報案后,警方再次作出不予立案的決定。
“報案已經20多年了,我們公安機關的不立案決定符合法律規定。”告訴警察王祥會。
王祥會表示,在她被綁架的那一年,她的家人已經向警察局報案。接待她的警察說:“沒有證據證明在此期間有報案記錄
王湘庚,的第四個兄弟告訴記者,在于1989年5月失蹤的幾天后,她的丈夫周的家人來到邦寨尋找,他們對此一無所知。王和周家曾經發生過糾紛,三元鎮政府的干部也進行過調解。
王祥會的二嫂陳定珍是村里的婦女主任。她回憶說,王祥會失蹤后一個多月,她去鎮上開會時,曾去三元派出所詢問情況。“派出所的人說沒有線索,找不到人”。
據王湘庚回憶,1990年的一天,他家收到一封從河北王祥會寄來的信,上面有王祥會兒子小武的照片。這時,大家都知道王祥會被拐賣到了河北灤縣。
“我父親馬上去三元派出所報了案。”王湘庚說。
2022年11月10日,該報記者找到三元派出所所長李。退休后,他說警察局確實收到了王祥會家人的報告。“報案是報案,屬于打拐辦,不是派出所辦。”李說,派出所接到報案后,向縣公安局打拐辦報了案,其他情況他不清楚。
11月11日,該報記者前往龍里縣公安局了解情況,該局工作人員表示要請示領導后才能回復。16日,記者再次致電,該局工作人員表示不方便介紹具體情況。“每一個案件都會依法處理”。
關于刑事案件的追訴期限,我國刑法規定最長期限為20年。“20年后認為有必要起訴的,須報最高人民檢察院批準”。此外,我國1997年修改后的刑法條文也規定,被害人在追訴期限內提出申訴的,司法機關應當立案而不立案,不受追訴期限的限制。
吳認為,當年母親被拐賣后,家人報案,公安機關未立案偵查。屬于“應立案而未立案”的情形,不受追訴期限限制。
11月7日,隴縣公安局回復王祥會母子:根據案發時間和我國刑法“從舊到輕”的原則,本案適用“1979年刑法”。在“79刑法”中,對于不受追訴期限限制的案件,沒有“應當立案而不立案”的規定。
“如果法律規定可以調查,那么我們做的前期調查就足夠調查了。”警察耐心地向王祥會母子解釋說,這個案子已經過了訴訟時效。
王祥會的母親和兒子仍然不同意。11月14日,王祥會父子向龍里縣檢察院遞交了監督申請材料。
湘潭大學法學院教授黃明如在接受論文采訪時認為,單純從時間上看,該案確實已經過了追訴期限,難以適用“不受追訴期限限制”的新刑法規定;但如果當年公安機關確實“立案而不立案”,涉案民警可能涉嫌瀆職,受害人可以通過檢察院或監察委員會的監督程序啟動追責。
與馮爭論。
歸宿:上門找“人販子”被拒。村子搬到哪里定居了?
由于起訴的限制,王祥會對“人販子”的追捕進展并不順利。不甘心的她決定親自去找那些“騙子”。
11月11日下午,本報記者跟隨王祥會母子幾經周折,來到龍里縣吳昕村附近。在一所房子里,她找到了3354的馮,王祥會聲稱是她被騙上火車的。
大約七十歲的馮起初沒有認出來。當摘下他的面具,說出他的名字時,馮記起來了
馮某翠說,她和哥哥姐姐去安徽合肥處理前夫的事故時,在桂陽的一列火車上認識了和兩個男人。她認出其中一個男人是這個鎮的Xi肖鑫。"自從我到了北京火車站,我就沒見過他們."馮某翠說,她是從北京站轉到安徽合肥的。從那以后,她再也沒有見<愛尬聊_生活百科>過王祥會,他們對販賣人口“一無所知”。
“你們都在同一條船上。你不認!”憤怒地站起來質問馮,他們吵了起來。隨后,王祥會轉身離開,邊走邊咒罵:“這些騙子害了我幾十年!”
小武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他認為馮的話“有許多漏洞”。“她從貴州去安徽處理丈夫的事情。她怎么能去北京轉車呢?”
王祥會很沮喪,不停地說話。除了馮,她沒有得到其他幾個“人販子”的地址。當天,她帶著兒子回到了龍里縣。
在縣城一個居民區的一棟居民樓里,王祥會走上黑暗的樓梯,來到三樓,打開門,進入他們母子租住的——號房。角落的小桌上放著電磁爐和熱水壺;一個床頭柜被搬到房間中間當餐桌;房間里有兩張床,窗下的簡易床是小武的床,他母親床旁的鐵床——被窗簾微微遮住。
王祥會和她母親租住的地方。
這套月租20平米260元的房子,是王祥會母子現在的“家”。3354廚房、餐廳、客廳、臥室的功能都集中在一個房間里。
“回家”是王祥會30多年來的愿望。她真正的老家是安邦寨3354,離龍里縣城20公里,現在歸關山街道鳳凰村管轄。
那時候,安邦村已經成了一片荒地。
11月10日,本報記者跟隨王祥會母子來到鳳凰村。路過一個叫刨井的村子后,王祥會一時找不到去安邦寨的山路。“變化太大了。前面的路是以前沒有的。”王祥會說。她在村子里不認識任何年輕人。后來,當我遇到70歲的村民楊繼秀時,王祥會認出了她,并很快上前介紹自己。老人終于想起來了,“你是向輝。你以前是個小女孩。”
60歲的王祥會幾乎掉光了所有的牙齒,說話也不清楚。她覺得這是在北方多年“水土不服”造成的。她不喜歡北方干燥寒冷的天氣,總覺得貴州山區的空氣最清新。
在老楊曼吉修的帶領下,王祥會終于找到了去安邦齋的路。沿著山路爬了半個小時,來到半山腰。王祥會環顧四周,看到一棵枝葉繁茂的銀杏樹。就是原來寨子里的白果樹。當她還是個孩子的時候,她經常在樹下摘水果。沿著白果樹的方向走,經過路邊的一塊大石頭后,王祥會發現了她家門前的小柏樹3354。現在它已經長成一棵高大挺拔、郁郁蔥蔥的樹了。
“這是我們的家。”她指著一片荒地對小武說。地上雜草叢生,一磚一瓦都看不到。在幾米外的路邊,隱約能看到已建房屋的一角。
這個叫安邦寨的小山村,曾經住著王、張、譚等9戶人家,如今卻成了一片荒山。2005年,由于山體滑坡,全村人都搬到了縣城附近的張家灣社區。2013年王祥會第一次回來的時候,他去了父母的墳前祭拜,但他沒有時間呆在原來的寨子里。
“現在整個寨子都沒了。”王祥會站在荒地上,嘆了口氣。
在安邦寨對面的山上,有一個叫上天天的寨子,24歲嫁給周后,在那里住了三年。調任河北24年后,第一次回到老家時,得知周家的丈夫在她失蹤數年后嫁給了別人,隨后移居外地.
對于周這個親生父親,小武還是懷恨在心。“那年他為什么不去找我和我媽?他為什么娶了另一個女人?”
在下山的路上,王祥會和他的兒子談到了“戶口”。母子倆曾向龍里縣公安局戶籍科反映,戶籍科工作人員在翻檔案時沒有查到“王祥會”的信息。這樣,王祥會要想上龍里縣的戶口,用自己的名字,必須先在河北湯山辦理注銷“羅麗芬”戶口。“一個人不能有兩個戶口”。
被綁架了三十年的王祥會下定決心要“歸根到底”。但是她不知道在哪里定居。——的娘家村沒了。她不能在搬遷的哥哥家久留,更不能回原來的老公家。
吳澤想知道,我的母親是在30多年前被綁架的。在此期間,安邦村整體搬遷。現在母子倆回來了,還能享受寨子搬遷時的政府補助嗎?“我四叔現在的房子,他們自己只出了很少一部分錢。”
小武說,他去街道和鄉村咨詢,得到的答復是:“戶口不在這里,怎么解決?”
小武還在猶豫要不要在龍里縣定居。從生活習慣和個人發展來看,他可能更適應自己出生長大的北方。但是我媽的態度很明確。——終于回到了老家,她再也不想離開了。
“我的兒子在我肚子里被取出來了,”王祥會說。“我肯定要把他帶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