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倆住在城中村 月收入不到1萬 已有兩個女兒?
@九派新聞消息,??陳小波的家在深圳市龍華區的一個城中村,這里被工業園區包圍,道路上,一輛輛貨車轟鳴駛過,路兩邊依次排布著未建成的樓盤。順著路往前看,視線被山丘阻隔。
他來深圳后就一直住在這個區域。城中村的自建房,樓梯很窄,只容一人通過,鄰里間入戶門離得很近,但走廊里悄無聲息。
推開木質的入戶門,客廳很小,餐桌靠在墻邊,塑料板凳圍在四周,儲物柜也靠著墻放,里面堆滿了一家人的衣物。兩個臥室也很小,陳曉波和李霞夫妻倆住在主臥,床寬只有1.3米,兩個女兒和奶奶同住在另一間臥室。客廳盡頭是陽臺,廚房、廁所和晾曬的衣物都擠在這個狹小空間。
暑假還未結束,陳小波的兩個女兒在客廳玩耍,李霞穿著長袖睡衣躺在床上,剖宮產后的傷口隱隱作痛。陳小波更忙些,四胞胎女兒的降臨既是驚喜又是壓力,一個上午電話不斷,大多是想來探望和提供幫助的好心人。
8月28日,李霞生下四胞胎女孩的事情被當地媒體報道,因夫妻二人已有兩個女兒,孩子的撫養費成了問題。陳小波面對鏡頭求助,希望得到社會幫助。該事件在網絡上傳播,一時間引來很多爭議。
“剛開始我問了醫生,以為費用只有五六萬,后來才得知,這只是一個孩子的費用。”陳小波說,面對近20萬的醫療費,他有些措手不及。
醫生曾告訴他們,李霞懷的是“單絨四羊”四胞胎,一個受精卵分裂成四個胚胎的概率約為七十萬分之一,就像中了一張超級大獎的彩票。但對于這一家人,刮開兌獎的過程未免帶些艱辛。
陳小波一家居住的區域。圖/九派新聞 李愷
【1】突如其來的四胞胎
今年1月,李霞的月經推遲了十幾天,她買來驗孕棒檢測,顯示兩道杠,她又懷孕了。跟懷第一個孩子一樣,欣喜涌上心頭,她早有要三胎的打算。
第一次產檢,孩子還未成型,但大家都以為是單胎。3月的一個上午,夫妻倆再次來到龍華區人民醫院進行常規產檢,李霞躺在B超室遲遲未出,醫生拿著超聲探頭在她肚子上來回滑動。
“一個,不對,是兩個。”醫生邊滑邊說,“是四個。”李霞驚訝地問:“你沒有看錯吧。”醫生拉來同事又看了一遍,對李霞說,他從來沒有見過這樣一個胚胎分裂成四個的現象,并建議她去上級醫院檢查。
李霞走出B超室,一臉緊張。陳小波被她的表情嚇到,“我懷的是四胞胎。”李霞對他說,“你在開玩笑吧。”陳小波答,直到看到超聲結果報告單,他才相信。中午,兩人驅車去往二十公里外的深圳市婦幼保健院檢查,醫院掛不上號,兩人又來到羅湖區的一家醫院。
一系列檢查做下來,醫生告訴他們懷的是四胞胎,而且還是罕見的單絨四羊。醫生曾提到減胎,但李霞這種情況,減胎風險很大,成功率只有60%。一時之間,“單絨四羊”“減胎”兩個陌生的詞匯在兩個人的腦海中徘徊。
李霞在短視頻平臺上搜索,加入了多胞胎孕媽群,群里,她是唯一的四胞胎媽媽。
沒有在網上獲得有效建議,陳小波跟媽媽打了個電話,電話那頭,傳來母親憂慮的聲音“那么多孩子怎么撫養,我一個人也帶不過來”。但李霞的媽媽卻說:“孩子是禮物,既然來了就是緣分,要好好考慮考慮。”
“四個孩子很給力,狀態很好。”李霞說,打掉舍不得,減胎有風險,夫妻倆決定留下突如其來的四胞胎。
保胎并不容易。李霞在工廠里上班,兩班倒,一個月白班,一個月夜班,每天工作12個小時。懷孕后,她向領導申請,只上白班。孕早期,李霞并未受苦,孕吐不明顯,但吃得多,兩三個小時就餓,上班時她的包里隨時背著面包、牛奶。
但這樣的日子沒堅持多久,5月,她就請了產假。肚子越來越大,睡覺成了煎熬,“不是一般的累,睡覺經常疼醒。”李霞說,不過,寶寶很懂事,不在肚子里亂踢。她想讓孩子在肚子里留得久一點,聽說多胞胎早產率特別高,能在肚子里一天就比在保溫箱里一周強。
6月底,又一次產檢,李霞的宮頸管短,容易早產,在醫院住了一周保胎,吃藥、打針效果不明顯。一個月后,因一個胎兒心率過快,李霞再次入院一周。
陳小波把媽媽叫來照顧兩個女兒,自己則公司醫院兩頭跑,“組里人少,不好三天兩頭請假。”
【2】融不進去的深圳
李霞懷上四胞胎后,陳小波成了家里唯一的經濟來源。李霞已經做好了成為全職媽媽的準備,“如果我不帶,家婆一個人也帶不過來。”
在深圳打拼了十幾年,這段時間對陳小波來說,是最艱難的。20歲,因家庭困難,他隨哥哥來到深圳打工。沒技術,沒學歷,陳小波做過流水線,開過摩的,還做了兩個月的臨時工,在深圳混了3年才來到現在的公司。
在這個公司,陳小波與李霞結識,2014年,兩人結婚。“當時工資最高4000多,之前一直是月光族,結婚之后才開始攢錢。”
城中村一角。圖/九派新聞 李愷
婚后二人與陳小波的哥嫂同住,城中村的自建房,兩室一廳。哥嫂有了孩子后,陳小波的媽媽來深圳照看,只能住在客廳。
一年后,陳小波的大女兒出生,房子更顯擁擠,但也充滿歡聲笑語,兩個孩子打鬧玩耍的聲音清掃著大人的疲憊。
第一個孩子總是金貴的,大女兒小時候,新衣服、芭比娃娃、奶粉,陳小波都選最好的買。李霞的父母在梅州定居,為了探親方便,兩人還貸款買了輛車。
“一開始,不管男孩女孩,我們只想要一個寶寶。”陳小波說,“但家里人說,一個寶寶太孤單了,而且孩子長大后,家里只剩你們兩個孤寡老人,沒那么熱鬧。”
2018年,車貸還完后,李霞生下了二女兒。陳小波一家和哥嫂分開,租房獨住。九派新聞采訪這天,兩個女兒都在家,大女兒不愛說話,坐在搖椅上喝酸奶,二女兒活潑些,一會兒爬到陳小波背上,一會兒又騎在他的膝蓋上。陳小波聊起給大女兒買過的芭比娃娃時,她仰著頭問:“哪里有芭比娃娃,我也想要。”
夫妻倆月收入不到1萬,孩子漸漸長大,經濟壓力也越來越大。加上水電費,每月房屋租金超過2000元,幼兒園一學期學費為7000元,小學光學雜費一學期就4000元,“我們是外地戶口,積分不夠,上不了公立學校。”李霞說。
陳小波從未想過在深圳定居,“這個城市融不進去的。”他租住的城中村附近有許多新樓盤,價格在5萬元一平方米左右,最便宜的樓盤單價也要36000元一平方米。前些年,他和哥哥湊錢在江西老家蓋了新房,兩層半的小樓,還沒有裝修,“家里沒人,我們兩三年才回去一次。”
總歸是要回去的。陳小波打算,等夫妻兩人社保繳滿后,就回老家找個班上,“畢竟那邊消費低很多。”
【3】迷茫的未來
8月22日凌晨,孕期剛滿33周,李霞的身體有了反應,肚子疼,嘔吐不止,兩人前往醫院。坐在病房里,李霞大口喝著功能飲料等待醫生發落,“我身體上沒有什么不舒服,感覺還能熬幾天。”卻遭到醫生拒絕。
第二天早上9點,李霞被推進手術室。第一次剖宮產,她緊張得發抖,陳小波在手術室外踱步。
打上麻藥,李霞感覺不到疼痛,但有意識。肚子被剖開,傳來第一聲啼哭,她好想看寶寶一眼,貼一貼臉。她聽到醫生說,寶寶太小,缺氧,要馬上放到保溫箱里。直到現在,李霞還沒有當面看過四個寶寶。
手術室外,陳小波看著四個保溫箱依次推出,他連忙跑上前湊近看,寶寶們看上去很小,只有3斤多。匆匆一眼,她們就被推走了。
為四個寶寶準備的尿不濕。圖/九派新聞 馬婕盈
醫生告訴他,寶寶們需要在保溫箱里住一個月左右,大概要花五六萬。“我當時以為總共五六萬,自己湊湊能拿出來。”陳小波說,“第二天我再去問,才知道是1個寶寶五六萬。”
如晴天霹靂,陳小波被震住了,“20萬對我來說太吃力了。”他跑了很多部門咨詢報銷和補貼的相關政策,都未獲得有效答復。老家的村干部建議,把寶寶戶籍落到江西老家,或許可以報銷一部分。
無奈之下,他打電話向電視臺求助。8月28日,深圳當地媒體發布報道,面對鏡頭,陳小波說:“我是一個打工族,收入方面比較微薄。如果后面養孩子有大量的支出,對于我們家庭來說會比較困難。希望社會能給予一些幫助,我真的是沒辦法了,生活壓力特別大。”
該報道迅速在網上傳播并引發爭議,撫育成本、重男輕女的話題成為網友討論的焦點。陳小波點開評論區一條條看,從好意的評論中得到安慰,也被那些爭論困擾,實在忍不住,他在一條惡意留言中回復:真心祝福的,我十分感激,我不強求幫助,但請你們口下留情。
這幾天,李霞幾乎不看手機,“我老公是不是說錯話了?”她怯弱地問。同事們安慰她,現在辛苦一點,等娃娃長大后就幸福了。
但他們還沒想那么遠,寶寶的住院費還沒開始湊,一個月后,四個寶寶回家,一米三的床容不下那么多人,陳小波只能在客廳打地鋪。大人的焦慮,小孩子不懂,二女兒總是興奮地喊:“我要當姐姐了。”
編輯:陳艷琦責編:張松濤審核:馮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