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徽渦陽24年前奸殺案現新嫌疑人 此前該案3次改判5人入獄?
車超在家中向記者講述往事
成都商報-紅星新聞消息,2000年1月17日,安徽省渦陽縣趙樓村16歲女學生王某琳出門上學,但直到次日都未歸家。第二天清晨,王某琳尸體被人發現于趙樓村,她身穿的兩件毛衣被從下拉過頭頂套著頭,褲子脫至膝蓋,下半身裸露在外,當地警方分析是他人企圖強奸。法醫鑒定,王某琳系他人用鈍器作用造成顱腦損傷而死,在尸體北側發現一帶血磚頭,經鑒定磚頭上血跡血型和王某琳一致。
此案經渦陽縣公安局偵查,將同村的車氏兄弟車超、車雪峰以及車雪峰表弟李勇、車雪峰戰友荊獻柱列為犯罪嫌疑人,同年12月4人因涉嫌強奸罪、故意殺人罪被逮捕。在移交檢察院起訴后,此案歷經波折,4名嫌疑人喊冤堅稱警方刑訊逼供,屈打成招,法院也三次改判。
2001年12月4日一審,車超和荊獻柱均被判處死刑,李勇、車雪峰被判處無期徒刑。2004年6月29日,安徽省高院終審判決車超死刑緩期兩年執行,李勇無期徒刑,荊獻柱、車雪峰無罪。車雪峰母親謝廣英也曾在此案中因偽證罪被判入獄。在此期間,車超、李勇始終表示自己冤枉,兩人如今刑滿釋放,仍在向有關部門申訴。
今年7月左右,關于此案新嫌疑人熊某落網的消息在趙樓村不脛而走。10月26日,紅星新聞記者來到其居住的渦陽縣某化肥廠小區,就在死者就讀學校斜對面約500米處。熊某妻子表示,丈夫被公安機關帶走,不知道什么時候能回來。渦陽縣公安局證實,熊某確因此案被拘留,尚在偵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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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苦等了20多年的妻子
和抬不起頭的兒子
在車超被抓時,他和妻子王俠剛結婚不久,并且妻子已有身孕。王俠在丈夫入獄之后堅信丈夫是被冤枉的,她沒有聽從娘家人勸說將孩子打掉重頭來過,而是多年持續奔走為丈夫申冤。
10月26日,王俠接受了紅星新聞記者采訪。“當時剛結婚手里也沒多少錢,就把婚房賣了找律師申冤。”回憶起二十多年來走過的日子,王俠突然哽咽:“這二十多年過得生不如死。”
車超家和死者王某琳是同村鄰居,兩家距離相隔百米左右。“當時死者一家就在我們邊兒上住著。事發后,她家的人看見我們就橫鼻子瞪眼,又啐又罵的。”深信自己丈夫被冤枉的王俠自然不愿意,為此還和對方發生過爭執。“他們罵人,我跟他們打了一架,誰知對方叫他家小孩上,我拿了個磚頭就說‘敢過來我就一個個砸你們’。”這場紛爭最終在王俠娘家人趕到后平息。
案發地點
和王俠形成對比的是她兒子車某康內向的性格,王俠記憶中兒子小時候還挺調皮活潑,長大懂事后性格突然轉變得很快,不愿意說話。“小的時候他爸的事情他也不知道又不懂,懂事后感覺就有點因為這事自卑。”王俠說。
車某康對父親車超的第一次記憶,是車超被宣判之后坐大巴車押往監獄。當時的他兩三歲,被母親抱著遠遠地看著行駛而過的大巴,母親一邊哭一邊指著車窗里的男人,說:“那是爸爸!”
車某康從出生之日起便沒享受過父愛,不知道父親倆字的具體含義。那個被押往監獄的男人后來在歷次探監中,長相逐漸清晰,父親開始在車某康人生中具象化。但是這種具象化,是每年隔著鐵窗的探望。
10月26日,面對記者時,車某康低頭局促、沒有過多的表達欲望。“上小學四五年級吧,慢慢懂事就知道我爸這事了,從那以后就很少說話。”他告訴記者,父親案件對他最大的影響是從小沒有父愛,他更多記得的是母親含辛茹苦把他拉扯大。
家人也曾告訴車某康,父親是被冤枉的,但是他也從來沒有主動和同學、朋友提起過。“哪怕我自己認為是冤案,但別人知道我爸被逮捕,覺得那就是真的,就不喜歡和別人講這些。”車某康告訴紅星新聞,家人最希望的是查清真相,對于當年制造冤案的人,盡快追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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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勇如今做臨時工為生
車超當司機下鄉送貨
李勇被判無期徒刑后,多次減刑于2019年8月21日出獄;車超減刑后也于2022年3月9日刑滿釋放。
10月26日,紅星新聞記者見到車超,和當年結婚證上的意氣風發相比,他那一頭長發早已不在,歲月在他臉上駐滿滄桑。他如今在一家商貿公司上班,每天往鄉下運送飲料,這份工作雖然辛苦,多的時候每天要搬運近千件貨物,但是每月可以有5000元左右的收入。在春節期間,有時甚至可以月收入過萬元。
李勇展示近年投遞申訴材料的快遞單
車超出獄當年就考了駕照,隨后在抖音上找到的這份工作。他每天早上在8點前到崗,先將成箱成件的飲料搬上車,然后開著長4.2米的貨車奔波在周邊鄉鎮,基本每天都跑100公里左右。“當時應聘的時候,老板就問我之前跑過業務沒。見我沒工作經歷,老板就讓我跟老業務員們學習,3天之后我就開始自己獨立跑貨。”
現在的車超已經融入正常社會生活,但是剛出獄的半年時間,他極其不適應,甚至感覺到別扭。“現在社會跟原來不一樣,以前的人還講究感情,現在人家都比較現實。”找工作時車超并沒有主動透露自己的情況。“后來我聽老板講,他原來知道我有案底,也知道我的案子是冤枉的,所以才把我留下來。”
亳州中院首次判決時認定李勇在犯罪時并未成年,被從輕處罰,因此比車超要早出獄一年多。李勇現在在火車站的貨場幫別人干點零活,還沒有正式工作。“有客戶需要裝車卸貨,我幫忙打掃和裝運,收入不固定,平均每月有兩三千元。”
經人介紹后,李勇如今結婚成家,育有一兒一女。提起孩子,李勇的臉上才逐漸露出笑容,他說:“我這個媳婦以前就認識,最初我倆都在火車站聯防隊上班。我判刑入獄之后,她就結婚成家,但后來離婚了。我出來之后旁邊鄰居給牽線,我倆就重新在一起。”
再續前緣之前,李勇告訴對方:“我這是個冤案,我肯定是要繼續申訴的,你要是能接受咱倆就在一起。”如今倆人孩子大的已經3歲,小的1歲多。李勇稱,他這輩子翻不過來這個案子,下輩子還會讓孩子繼續申訴。“因為確實不是我干的,我肯定不能去認這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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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者父親稱翻案必須有證據
新落網嫌疑人已被拘留
這起奸殺案件讓王某華失去了自己女兒。10月26日,紅星新聞記者見到死者王某琳的父親王某華,如今的他胡子都已斑白。“我不討個公道我愿意嗎?我今年76了,還能活幾年啊?這件事我永遠也不會忘記。衣服上沾點灰我能洗掉,我思想上受到傷害什么也洗不掉,到死我都會一直記得。”王某華說。
王某華告訴記者,他相信當年法院的判決,依然認為真兇是車超和李勇。記者詢問王某華,是否知道在案發現場和女兒遺體上沒有提取到車超和李勇的生物信息?他說:“這是法院和公安的事情,我相信當年公安部門做的足跡鑒定。”
不過當年這份定罪的唯一證據受到了此案兩任律師王冀生和張柄堯的質疑。足跡專家王清舉也在公開發表的論文中承認,當時足跡鑒定技術存在一定問題。“尚未建立龐大的數據庫,使得足跡鑒定的唯一性無從考證。”王清舉說。
還有一點讓王某華老人質疑:“如果車超不是兇手,那他怎么后來跑到新疆去?”針對這一點,紅星新聞記者向車超求證,他解釋自己在案發之后確曾去過新疆,但那是他跟隨親戚去販賣自行車。“我當時去了10多天就回來,以后每次公安叫我都配合,隨叫隨到的。”
多年來,車超和李勇家人不斷申訴喊冤的事情,王某華也清楚:“他有冤,他當然可以申訴,這是他的自由,人之常情。”而關于此案有新嫌疑人落網的消息,王某華表示沒有人來告知他,但是今年7月左右警方找他重新抽過一次血。在交談最后他告訴紅星新聞,如果女兒的案件翻案,必須拿出切實的證據讓人心服口服,否則他也會申訴。
新嫌疑人熊某所居住小區
10月26日下午,紅星新聞記者多次探訪后,最終找到了該案件新落網嫌疑人所居住小區。該嫌疑人熊某之前在當地化肥廠工作,居住的小區就在死者王某琳就讀學校斜對面約500米處。
小區多名業主告訴紅星新聞,熊某已經被渦陽警方帶走。其鄰居告訴記者,熊某已經兩個多月未現身。“大概是今年7月份,公安來小區讓所有男性抽血,但上了歲數的老人不用抽。”正是在此次抽血化驗不久后,熊某被渦陽警方帶走。
當天下午,紅星新聞前往熊某家中。敲門過后,一女子自稱熊某妻子打開房門,記者表明身份后對方婉拒了采訪。多番追問下,她向記者確認熊某被警方帶走調查,也不知什么時候能回家。
在小區走訪期間,記者采訪到熊某在渦陽某化肥廠工作時的同事,他向記者透露熊某最初在化肥廠安裝隊工作。“性格比較內向,跟其他人不怎么來往,進安裝隊很長時間不能獨立工作,平時只會和班組的同事打交道。”
熊某曾經的這名前同事透露,由于在安裝隊工作能力不行,熊某在2003年時被安排到車間當供排水的操作工。2015年化肥廠倒閉之后,熊某離職在當地某小區當保安。“就只知道他進去了,被公安局帶走,具體啥情況咱不知道。”
10月26日晚間,紅星新聞從渦陽縣公安局了解到,熊某因24年前趙樓村的那起奸殺案被拘留,但目前該案仍在偵辦當中,因此無法透露更多細節。“我們也希望這個事情查得清清楚楚,我們辦案件就是實事求是,但畢竟這是個歷史案件,肯定得按法定程序進行的。”
原標題:獨家丨安徽渦陽24年前車氏兄弟奸殺案現新嫌疑人,此前該案3次改判5人入獄
編輯:牟慧蘭責編:廖異審核:馮飛